妄想者破碎的镜子

我曾以为我们无所不能,事实上并非如此。黑王又怎么样?他不能爱,不能左右人心,不能改变过去…!对我而言,他还不如你。
男孩遥遥站在镜子那端的世界里,火光将金色的眼睛染成赤金。血色的风撕裂旗帜,他的白袍子被脚边枯枝似的尸骸狠狠攥住,亡灵哀嚎着纷纷破土而出阻挠他前行。
等他行至我面前说出这番话时,袍角破烂得不成样子,掩不住滑擦地面不断发出刺耳声响的沉重的黑铁链。我看着他脚踝被铁链磨出一圈模糊的红痕——以肉眼可视的速度长出新皮肉,同时再次受伤,仿佛一条赤蛇环行着蠕动。血流了一路。这一点点细节都看的很清晰,我后悔昨晚为了见他特意擦了镜子。
然而我移不开视线,甚至禁不住呼吸急促起来,心脏疯了一样狂跳。如果某一天魔鬼不和你开玩笑了,也不变着法子贬低你,反而如此真诚地对你说话,他和天使也没多大差别了。
我想象过路鸣泽不那么盛气凌人的时候,不求他像个普通孩子,只愿他是普通人、我的一个普通朋友。我们可以在明亮的客厅里喝茶谈天,而非夜夜在阴暗的房间里对着厚玻璃自言自语(我真的不喜欢这样)。也许他爱吃黄桃蛋挞、爱喝红茶,那么我会找师妹学上一手,可即使是梦里他也反驳我,偏只要红酒。
“我上哪儿给你找红酒呢?”我认真想了想,“如果学校里有个出身名门的老大罩我……”
“好了你不用说了,”他妥协,“红茶挺好的我选择红茶。”
“哦…其实那也是就想想而已。我没有什么可爱还精通厨艺的师妹啊……”
我抱着我的大瓶雪碧发呆,路鸣泽好像没有再和我说话的意思了,认命地从抽屉里翻出两包速溶咖啡。等等…为什么我家里有这种东西?
我这样想着,然后梦就醒了。醒了我才意识到这也就是衰仔无数妄想中的一个,路鸣泽的出现总是伴随着偌大辉煌的龙的世界,他跟你讲至高无上的权与力,不谈下午茶。一个月前我刚见着他,他身着美丽繁复的白金袍子,坐在高高的银座上,现实中见不到那样漂亮的孩子,衬得廉价的破镜子都好像在发光。我还以为是什么天使,没想到这魔鬼就对我说:“你果然还在这世上。”听起来就像我该死一样,可我宅在家里与世无争的。
然后现在该死的不是我了。
最近几天镜子里战火纷飞,人类和龙尸横遍野,比游戏里攻城战要爽快得多,我隔着玻璃都闻得到硝烟。路鸣泽说那是真的,的确有很多人死掉了,血是真的血,命运是虚假的,我看到的不过冰山一角。
我心里不信,镜子里的“路鸣泽”不就是假的吗?真正的路鸣泽我太熟悉了,身高一米六体重一百六,变着法子整我,实际上傻得可爱,至今还在追我小号。但是我没说,我觉得告诉一个生活在镜里的人你是假的,他也太可怜了,而且这没有意义。
听路鸣泽的意思好像是他发起的战争,讨伐他们世界里残暴的王,一条十恶不赦的黑龙。
“他干了什么坏事儿?”我饶有兴趣地问路鸣泽——那边的白皇帝。他似乎也知道我根本没用上几份真心,实属看热闹不嫌事大的,但还是回答了,虽然回答得莫名其妙。
“他没干任何坏事。只不过是背弃了人民,背弃了族群,背弃了自己……背弃了我。”
“听不懂,这怎么叫没干坏事……嗨,你说这话的时候能别盯着我看吗?”
路鸣泽置若罔闻,仍然用他压迫感十足的黄金瞳看着我,“我们的神想要一走了之,像丢掉垃圾那样撇下他的臣民不管。”他停下来挥了挥手,两边的侍从退下。
“贱民暂且不论,我不甘心。你……你说他怎么能囚禁了我却想自己得到自由!所以我毁掉这里,我把这个世界搞得一团糟,我要让他目及之处都是燃烧的战火,我要使妇孺的哭叫搅得他夜不能寐……事实证明他和你一样软弱,火不烧到眼皮不会主动出现的。”
我看着对面漫天火光映红了夜色,情况比他说的还要严重,人龙统统如扑火飞蛾,路鸣泽在高处冷眼旁观。
我说不出话来,我算是体会到魔鬼的可怕之处了,半天喃喃道:“……那你可真够狠的。”可我依然对他讨厌不起来。我只觉得那个黑王一直不出面,也不是什么好人。
然而现在这个魔鬼要死了!没人敢给白王套上枷锁,除了最高点的那条黑龙。他在我没注意镜子的时候出现了,平息这场惨绝人寰的叛乱,把恶魔从高高的银座上赶下。
铁链磨破男孩的脚,我问他疼不疼?男孩说不。
“黑龙回来了对不对?你跟他道个歉认个错,也许他不会追究你……”我想如果我是黑王,我一定会闭着眼装作看不见万千亡灵,宽恕他的。他平时总有意无意把黑王与我扯在一起,说不准黑王会做出和我一样的选择呢?
路鸣泽却说,“你知道真相还这么为我说话,听起来就像喜欢我。”
我点头,“也许我真的……爱上你了。”
男孩露出复杂的神情,说:“黑王还不如一个衰仔。他既不敢说他爱我,又连杀我的勇气都没有。枷锁?他早就把我圈住了……可他却不知道!”
我没说话,隔了一层玻璃就是两个不同的世界了。他把我当衰仔,我没把他当活人,万事万物都很公平。我抚摸镜子,很想包扎他血肉模糊的伤脚,想给他重新换上干净的衣服(黑王的眼光真的烂透了。白袍子哪里好看,这样坏心眼的小魔鬼该穿纯黑的西装,像我一万次梦见的那样,白领巾红酒杯。),想让他白天叫自己哥哥晚上合被而眠……
可是来不及了。我眼睁睁看着气势汹汹的浓黑占据了镜面,白袍一角没留。黑王睁开了一个镜子容不下的黄金瞳,穿过时空注视我。
“我呸。”衰仔冷笑着砸碎了镜子。
碎片里倒映出久违的我自己的脸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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只是想表现泽非泽的可变性,所以一个题材会写三次。看,他们可以是两个人,可以是三个人,可以是一个人……
此篇是三人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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